第两百四十二章 南宫

楚留香、无花、还有方明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几乎立即就找到了丐帮在济南城中最大的香堂。

方明轻轻咳嗽一声，黑暗中就有一个声音道：“上天入地！”

“要饭不要来！”

一道人影自阴影中掠出，看到方明三人之后又是一怔：“你们是……？”

但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方明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微笑问道：“你们帮主在哪里？”

那乞丐的眼睛异常迷惘，喃喃道：“就在大厅之内，与一众长老审问要犯！”

楚留香没有想到，他刚刚要找南宫灵，南宫灵就来到了济南。

更没有想到，方明居然还精通这种摄心迷魂的法门！

但他没有发问，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查探朋友隐私的人，特别是，他即将失去一个朋友，现在更不愿意再失去一个。

“什么人？”

三人大摇大摆地向香堂大厅里闯，当即惊动了一众丐帮弟子。

“放灵蛇！”

但听一声高喝，几声尖锐的竹笛响起，周围腥风大作，嘶嘶声中，一条条蠕动的三角毒蛇就缠绕过来。

楚留香大笑道：“我虽然不喜欢杀人，但对于杀蛇倒是从不反对的。秋风起矣，进补及时，只可惜我那甜儿不在这里，否则正好请她为我炖一盅又鲜又浓的三蛇羹。”

笑声中，楚留香已经出手，一出手便捏着一条蛇的七寸，往地下一掷，那条蛇立刻不能动了。

只见他双手竟好像变戏法似的，左捏右掷，右捏左掷，一捏便是蛇的七寸，一掷蛇就送命。

眨眼之间，二十多条矫捷恶毒的毒蛇，竟都已被他掷在石地上，一条条均已头破骨折，再也没有一条活的。

这出手之准，手法之快，手力之强劲，实在太过吓人，就连无花都似乎有些诧异地瞥了楚留香一眼。

“点子扎手，再上……”

可惜这里是丐帮老巢，楚留香杀了二十多条毒蛇，他们当即又唤来了两百多条。

其中甚至有着几条五彩斑斓的巨蟒，结成蛇阵，这种声势，看得无花都微微色变。

“蛇羹太多，恐怕吃不完啦，还是看我的罢……”

方明微笑上前，踏入蛇阵当中。

嘶嘶……

一众毒蛇居然直接四散逃窜，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就连那几条巨蟒都是如此，任凭丐帮弟子怎么吹竹催促都是无用。

方明身上无论诸邪不侵的体质，还是阴寒入骨的修罗阴煞神功都是蛇类的克星，更不用说他还精擅养毒用毒之法，丐帮弟子在他面前玩蛇，跟鲁班门前弄大斧又有何异？

无花看得眼皮狂跳，身上的刀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对楚留香道：“楚兄……你这个朋友不是凡人！”

“我也很奇怪！”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老雁他自从去了大漠一趟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变得连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大漠？！”

无花眼珠一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石观音还是其它。

蛇阵既除，香堂的大厅便展露在了楚留香三人的面前。

灯火通明中，两排紫木椅子摆开，上面坐的都是丐帮的九袋长老，上首还坐着一人，身材高大，目光睥睨，满面狞恶，皮肤却是又白又细，直如良才美玉，虽然没有背负一只口袋，气焰但却相当不可一世，堂上丐帮长老不少，却也不敢与他争锋，这在丐帮当中乃是非常诡异之事。

而在这白玉乞丐往上，便坐着一个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穿着一袭青衫，上面打了两三个补丁，英俊的脸虽带着笑容，但不怒自威，眉目间竟自有一股慑人之力，神情之稳重，也不像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应有的。

他便是任慈的养子，丐帮的新任帮主，也是天枫十四郎与石观音之子，无花的亲弟弟——南宫灵！

此时客厅中间竟还有一张椅子，被众长老包围，似乎是在审问。

但椅子上坐着的人却是满不在乎，黑袍下展露出修长健美的曲线，脸色冷如冰霜，眼睛却仿佛会说话。

见到方明三人闯了进来，满堂的目光登时注视到这里。

“啊！”

那黑衣女子一见到方明，居然被吓得站起，仿佛见到了鬼！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噩梦！

“原来是黑珍珠，你又落入丐帮的手里了？”

方明倒是毫不介意地打了个招呼，但黑珍珠往后缩了缩，眼睛竟似不敢与方明对视。

南宫灵怔了怔，旋即站起身，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三位大驾光临，我们丐帮实在是蓬荜生辉，未曾远迎佳客，失礼失礼……”

他面色突然一沉，转身瞧着几个丐帮子弟，厉声道：“你们年纪也已不小了，怎地做事如此糊涂，也不问对方是谁，便胡乱出手，难道忘了本帮帮规了么？”

“更何况……”南宫灵笑道：“有着‘妙僧’无花、与昔年‘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盗帅’楚留香、‘飞雁’姬冰雁在此，无论去哪里都该被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接待，你们又如何能如此无礼？”

这南宫灵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他简简单单几句话里，不但责备了本帮子弟，却也点出楚留香与无花的身份，这样他纵然责骂本帮弟子，却也丝毫不失丐帮面子。

“南……南宫灵！我们几个这次前来，是有件事想向你求证！”

楚留香已经笑不出来了，连一句话都说得非常勉强。

“自然！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到来了，我又怎么能不接待呢？”

南宫灵愣了愣，旋即笑道。

满屋子的丐帮长老立即退了下去，没有多久就上了一桌筵席，方明三个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席上，就连黑珍珠都有一个位子。

酒是陈年大曲，又香又冽，满桌的菜肴摆满，五个人却没有一个动筷，四周寂静无声，那么多的丐帮弟子，竟似乎在一瞬间都走光了。

“来！诸位，请！”

南宫灵举起酒杯，但桌子上还是没有一个人动，他的手停在半空，就仿佛一尊石像。

“纵使你们知道一些事，也该相信我不会害朋友的！”

良久之后，南宫灵忽然苦笑了下，放下酒杯，叹息道：“楚留香！楚留香！你为何要如此逼我？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便认为你可以做我终生的好友，本不愿有丝毫伤害到你，你……你为何定要多管闲事？”

楚留香默然半晌，苦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恕我多句嘴……你这样的朋友……纵使如来佛祖都消受不起的……”

方明忽然道，他面前的美酒佳肴也一动未动，纵使他有可驱万毒的内功与诸邪不侵的体质，但并不代表他很喜欢冒险。

之前的世界当中，乃是确定没有任何一种毒素可以威胁到他，因此俯仰无惧。而在楚留香传奇的世界当中，或许鹤顶红、孔雀胆一类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但“天一神水”显然不在此列！

以他现在的境界，也很难理解水母阴姬到底是如何自水中提取出这种一滴可比三百桶水的精萃的。

并且，他也十分确信，自己若误饮“天一神水”，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妙。

自古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作死作太多了，便真的死了。

方明可不想变成这样。

“嘿！我自认一切都天衣无缝，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南宫灵瞪着方明，若是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方明恐怕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我不巧知道的事情多了一点，更见过秋灵素！”

方明笑着道。

“不可能……她的所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南宫灵似乎难以置信。

“你不要忘了……纵使她已武功全失，但记忆与经验也足以令任何男人头痛！”

方明幽幽道。

“不错！我当初就应该让她陪着任慈走的！”

南宫灵吐出口长气，而此言一出，纵使黑珍珠都知道面前的南宫灵竟然杀了他自己的养父！

“难怪你要将丐帮中人都驱走，否则若是被他们知道你杀了前帮主……”黑珍珠叹息一声，忽而又站了起来：“我爹爹札木合，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哈哈……”南宫灵仰天大笑：“是又如何？”

“我杀了你！”

黑珍珠骤然起身，但又看到了方明冷彻人心的目光，颓然坐了回去。

楚留香沉默良久，才轻轻叹息着道：“我还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少年豪杰，侠气干云，也记得我们一起在游艇上烂醉，下海捉海龟的一幕……友情啊！若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打动楚留香的心，那便是友情了！”

南宫灵道：“你……肯不说么？我就知道楚留香是南宫灵的朋友！”

楚留香沉声道：“我不说，但却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南宫灵一怔，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叹道：“你纵然要为父复仇，手段却不该如此残酷，更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希望你暂时辞去帮主之职，找个地方，闭门思过，少林寺就很不错！你……你还年轻，将来再从头做起，以你的才干，必定还会有作为的。”

南宫灵面色变得铁青，仰首笑道：“楚留香，好朋友！你总算还没有说要杀我，却要我将来再从头做起，将来是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二十年？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