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刀胜无棒

“探花郎若不急的话，便不妨先等等……”

气氛凝重到极致，就连阿飞与林铃铃也是目不转睛，注目着这盖世魔刀与小李飞刀的争锋，但方明却突然开口。

李寻欢只能苦笑。

他此时全身的精气神都汇聚于手，身体连再动半分也难，但方明却能从容开口，显示出对于局势的绝对主导与掌控力。

仅次一比，便是高下立判，若不是方明还肯给他一次出刀的机会，李寻欢几乎再无信心与方明交手！

此时只听方明款款道：“我今日已杀一人，杀气已泄，探花郎也心神激荡，未是最佳状态，强行动手反为不美，不若另择良日如何？”

李寻欢还能说“不”么？

若他不答应，方明绝不会给他出手的机会，那对峙下去的结果只能是——死！！！

“任凭先生吩咐！”

李寻欢双手垂下，方明也淡笑收手，空气当中的凝重消失于无形。

“日期地点都是我定！”

方明毫不客气地道，根本没有给李寻欢选择的余地。

突然间，方明滑开三尺，一脚飞出，既似佛门如影随形腿，又似乎带着谭腿、十八手连环神打的精髓于其中，将一个扑过来的黑影远远踢飞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

黑影倒在地上，发出不甘的咆哮，是阿飞！

在撤去气机之后，终于能够行动的他立即找上了方明，也不知道是想探寻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方明蹲下身子，看着阿飞，眸子里似乎带着笑意：“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的疑惑我全都清楚，可惜我一件事也不会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

李寻欢没有上前，因为他看到了阿飞眸子当中的坚定，那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决心。

“除非你能拿起你的剑，真正站在我面前……”

方明转身，林铃铃仿佛侍女般跟在后面。

“你以前的剑还远远不够，只有极于情，极于剑的真正剑法，才能让我正眼看你，到时候，我或许会告诉你一切……”

方明的声音远远传来，而李寻欢却是默然了。

敏锐如他，当然也发现了阿飞似乎与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神锋楼主之间某种奇妙的关系。

“你想不想喝酒？”

李寻欢问道。

他无法进入到这种关系当中，只能以朋友兄弟的身份过来安慰……

……

“大欢喜女菩萨也不行么？”

方明却是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她或许足以排进兵器谱前三，之前的郭嵩阳、吕凤先也不是弱手，即使一个不行，但三个加一起，总该抵得过一个绝世高手……”

可惜他识海当中的演武令却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看起来……演武令所要求的绝世高手，远远不是武功这么简单……”

方明却突然想到一个人！李寻欢！

就在刚才他与李寻欢对峙的时候，演武令却是震动了下，令他立即清楚李寻欢乃是满足要求之人！

但却正是这点，令他不想动手，转为观察状态。

他可不是将演武令当成祖宗般供起来，什么要求都无有不应的人，他只会不断试探演武令的底线与反应，最后尝试自己真正掌控这件神器！

天地万物，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如果连这个“我”字都失去了，那即使再怎么永生不灭，也只是一场悲剧！

演武令又如何？不遵吾法者，尽削之！

“有人！”

忽然间，方明背后的林铃铃已经飞了出去。

呛！黑色的嵩阳铁剑出手，剑气寒霜，直刺密林某处。

落叶簌簌飞舞中，一个消瘦的人影飘落下来，对着林铃铃就是拍出了五掌，掌影凝重如山，又忽然颠倒错位，轻灵如羽！

林铃铃咯咯一笑，铁剑一划，方圆三丈之内尽数被剑气笼罩。

漫天剑影与掌影碰撞，渐渐消融。

那人影右手在空中划出三个圆圈，浩荡的气流形成三重波浪，叠加而上，汹涌而来。

“够了！”方明突然开口。

铃铃脚下一滑，整个人居然于间不容发间跃出数丈，躲开了气功破浪之击。

她娇笑道：“可不是妹妹比不上姐姐，只是主人有命，否则，我还有一招‘十步一杀’，一旦施展出来……”

“你说得太多了！”

方明一皱眉头，林铃铃就仿佛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站在他的背后，似乎连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小红姑娘，一别可好？”

方明没有管铃铃，望向之前的人影。

来人有着又黑又亮的辫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似乎消瘦了不少。

孙小红此时两只眼睛都盯着林铃铃手上的黑剑，突然道：“嵩阳铁剑？！”

“咯咯……什么郭嵩阳，连我主人三招都接不下，最后还不是乖乖解剑走人……”

林铃铃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看来你主人也没把你教好！”孙小红气呼呼地道。

“小红你也不用跟铃铃一般见识……”方明摸摸鼻子：“你难道是来找我的？”

“不错！我爷爷想见你！”

孙小红冷哼一声，似乎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方明却是饶有兴趣地跟在她后面。

黄昏，天色渐渐黑暗下来，在路边的凉亭之内，一点火光忽明忽暗，似乎有人在抽旱烟，但普通人又怎么能把旱烟抽得这么亮？

“孙老先生！”

方明将林铃铃与孙小红都留在外面，自己走进了凉亭。

孙老头又抽了一口，突然道：“神锋楼主？”

方明一笑：“不错！”

孙老头道：“我听说你与人动手有个规矩，那人一旦败了就必须留下自己的兵器？”

方明点点头：“不错，我的神锋楼正巧缺点装饰……”

孙老头摇摇头：“玉箫、青魔手、蛇鞭、金刚铁拐……或许还要加上嵩阳铁剑，难道还不够？”

“自然不够……”方明道：“我对老先生的天机棒也有些兴趣，不知老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哈哈……”孙老头长笑，脸上的皱纹都一根根舒展开来：“那根破棒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却陪了老头几十年，要扔掉还真有些舍不得……”

“总会舍得的，人这一生总要丢几件东西之后，才会轻松一点……”方明道。

孙老头沉默了下，突然问道：“我知道你杀了玉箫、伊哭、还有诸葛刚，但却饶了西门柔、郭嵩阳、吕凤先的性命！”

方明点点头：“不错！这几个到底不算什么坏人……”

孙老头接着道：“但你却留下了他们的兵刃，简直跟夺走他们的命也没有什么两样！”

“江湖险恶……”方明沉声道：“若能及早收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孙老头大笑：“那他们是否应该感谢你？”

“我又何须他们感谢？”

方明负手而立。

孙老头美美地抽了一口旱烟：“看来这根天机棒你是很想要了！”

方明道：“不错，就是今天！”

孙老头问：“就在此地？”

方明点头：“就在此地！”

孙老头道：“可是我手里已无棒！”

方明道：“我手里却有刀！并且我很清楚……一旦你与我动手，败的只能是你！”

孙老头忽然长笑：“好个有刀胜无棒，既然有无都没有分别，那打又如何，不打又如何？”

……

孙小红一直在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才见到爷爷从凉亭里走出来。

孙老头的步伐很慢，人似乎很疲惫，但身上却有着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卸下了一座山，连背都挺直了许多。

“爷爷！”孙小红眸子里有着担心。

孙老头道：“我没事，虽然神锋楼主将我的天机棒夺走了，但我却很感激他……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第一了……放下虚名，返璞归真，真好……”

孙小红笑道：“那爷爷你想不想喝酒？我一定陪你多喝几杯！”

孙老头哈哈一笑：“我现在最想的是回家，见见几个儿子与孙子，或许还有几个曾孙女……”

孙小红头一低：“我也很想回家见见七叔他们，但……”

孙老头道：“我知道李寻欢是很好的人，也很适合当我的孙女婿，但他已经有了林诗音……”

孙小红脸上一红，声音低得仿佛蚊鸣：“不……不是的……我之前或许很崇拜，很仰慕小李飞刀，现在也是如此，这份心意一直不会变，但……我现在只会默默祝福他……”

孙老头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肃穆起来：“爷爷或许猜到了你在想什么，但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孙老头仰望天空：“曾经在这个世上我有两个人看不透，一个是李寻欢，一个是胡不归……但现在又多了一个神锋楼主！”

孙小红道：“他本来就是个迷，但若男人一眼就能看透，岂不是也太没意思了？”

孙老头苦笑了下：“若只是看不透倒也罢了……但这人的心，却更加令我捉摸不定……谁也无法猜到他在真正想些什么，你若与他在一起，以后的苦就有得吃喽……”

“爷爷……”

孙小红不依不饶地拉着孙老头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