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日（1）重启

翌日清晨，唐跃和老猫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刚刚睡醒的麦冬。

“天舟……37号？”麦冬吃了一惊，“它还活着？”

唐跃点头。

“天舟37号在我们出发之前发射，不知道为什么，这艘飞船逃离了人间蒸发的噩运，而且非常精确地找到了目的地，二十天后它将按照原定计划抵达火星。”

“我记得天舟37号是货运飞船。”

“是的。”唐跃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才能让自己看上去稍稍淡定，但他仍然压抑不住眼底的欣喜，“那艘飞船上光吃的喝的就有足足五吨，有水果有蔬菜，有牛肉有鱼肉，还有澳洲大龙虾罐头！”

他把物资清单发给麦冬。

麦冬开始清点。

“I类食品四十四种，IM类食品二十三种，NF类食品九种，R类食品五十四种，T类食品二十七种……包括葡萄干燕麦片，酸奶，杏脯，梨干，莫斯科黑面包，什锦虾仁，牛排，香肠馅饼，鱼皮花生，玉米饼，脱水蘑菇汤，肉酱细面条……嘶——面包布丁，牛肉面条，蘑菇牛柳……嘶——蔬菜沙拉，肉丁米饭……”

“丫头，口水……口水！”

麦冬擦干口水，热泪盈眶，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唐跃，猫先生，我……我看到了天堂。”

“是的。”唐跃点点头，“那是天堂。”

麦冬抱紧了毛绒玩具狗阿Q，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狗肚子里哼哼唧唧，哼着哼着就笑了起来，在核心舱内滚来滚去。

“太棒了太棒了！哈哈太棒啦！”

唐跃和老猫对视一眼。

老猫耸肩：你刚刚的表现未必比麦冬小姐好多少。

唐跃清了清嗓子，“丫头，补给和物资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改变着陆计划了——天舟37号是非常安全的着陆器，你可以乘坐天舟下来，我们没有必要再让猎户座强行降落了。”

“明白。”麦冬点头，“也就是说我需要在空间站上再等二十天。”

“对头。”唐跃说，“天舟进入火星轨道之后，我们会让它先与联合空间站进行对接，你可以带着你所需要的一切进入飞船，空间站上多余的物资和你养的那些植物也能一并带下来了……天舟有能力让你们安全落地，而且会精确地落在昆仑站门口，我保证整个过程会非常平稳且安全。”

“明白。”女孩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笑意，“不过你昨天晚上才说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吃晚饭，这个承诺不算数了么？”

“当然算数。”唐跃说，“只是要往后推迟二十天了，到时候我们用澳洲龙虾招待你。”

“看在龙虾的份上……”麦冬哼哼，“这次你放我鸽子，我就原谅你啦。”

“麦冬小姐。”老猫挪了过来，把唐跃挤开，闲话到此为止，接下来该是正事了。

“我在，猫先生。”

“你已经清楚了目前的状况，由于猎户座二号飞船降落计划临时作废，所以我们需要你关闭着陆模式。”老猫交叉着两爪，抵着下巴，正襟危坐，它眼前的显示器上是猎户座的工作状态，八台发动机处于关闭状态，但中央的Raptor－05猛禽火箭被标成红色，“地面显示猎户座二号正在进行第二次姿态调整，Raptor－05处于脉冲工作状态中。”

麦冬漂到舷窗边上，透过舷窗往外望。

此时联合空间站位于火星背面的阴影中，猎户座二号飞船正在进行调姿——老猫设计的降落程序中，在正式进入大气层之前，猎户座需要进行三次姿态调整。

远远地望过去，猎户座动力模块的猛禽发动机在黑暗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得像是航标灯，又像是在风中摇曳的小小烛光，这不是猛禽发动机的正常工作状态，而是老猫设计的脉冲节流程序，分段有频率地点燃火箭，目的是为了节省推进剂，甲烷在氧气中充分燃烧，尾焰是明亮显眼的蓝色。

Raptor－05发动机正在推动着飞船缓缓改变轨道和姿态。

“是的，猫先生。”麦冬回复，她又看了一眼控制面板，“猎户座的发动机正在工作当中，状态正常。”

“关掉它。”老猫指示。

“直接关掉？”

“直接关掉。”

麦冬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控制系统，按下取消按钮。

“猫先生，没有反应诶。”

麦冬说着又多戳了几下按钮。

“又出BUG了？”老猫挠了挠头，麦冬的按钮是按下去了，但猎户座二号飞船的发动机仍然在闪烁，很显然，从麦冬的笔记本至飞船发动机之间的控制链条中有一环出了问题，毕竟这不是飞船的原装程序，而是老猫临时编写的，出现BUG不奇怪，“不过没事，不用紧张，小问题而已……重启一下就行。”

重启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程序问题。

最后的百分之一则需要多重启几次。

“怎么重启？”

“断路器。”老猫说，“给控制系统直接断路，这是最简单的重启方法。”

麦冬拉下仪表面板上的闸门，等了几秒钟，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全部熄灭了，再往上推杆到底。

“现在关闭Raptor－05试试。”老猫指示。

麦冬靠在舷窗边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她再次按下取消按钮。

这一次起效了，电脑页面上跳出提示窗口：Raptor－05关闭，已退出着陆模式。

接着第二个窗口出现：猎户座进入正常飞行模式。

老猫紧接着接到了通知，猎户座的九台发动机全部标红。

麦冬明显地感觉到舱壁开始微微震动，这是因为系统点燃了猎户座的所有发动机，推进剂与氧化剂在燃烧室内剧烈燃烧，震动沿着船体和桁架传导至麦冬的身边，着陆计划取消之后，猛禽火箭需要把联合空间站重新推入正常轨道。

女孩往外望去，在火星背面的漆黑阴影中，九台猛禽发动机猛然爆发出的磅礴火焰像太阳一样灼热明亮，橙红色的光在那一刻几乎照亮了整个世界。

麦冬漂浮在温暖的光芒中，仿佛直视落山前最后一刻的夕阳，女孩的脸颊白皙，细细的柔软绒毛清晰可见，被染上一层油画般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