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日（1）最后一个方法

“早上好啊猫先生，唐……你们这是怎么了？”

麦冬吃了一惊。

她看到唐跃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坐在地上，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温控系统出了问题，控制芯片损坏，现在昆仑站的室内温度已经低到零度以下了。”老猫坐在椅子上，它倒是神色如常，作为一台机器人，老猫靠蓄电池供电，电机驱动，铜皮铁骨，对低温的耐受能力比人类可强太多了——就算温度再低，它最多也就是象征性地哆嗦一两下，以示对大自然的敬意。

所以温控系统坏不坏对它而言是没多大影响的，大不了关机休眠。

“备份呢？”麦冬问。

“坏的那个就是备份。”唐跃嘟囔，“老王他们在临走之前把上一块老化的处理器换了下来，把备用品换了上去，然后这块备用品就出问题了。”

“其余备份呢？没有更多备份了么？”

“谁会在昆仑站里囤积一大堆这玩意？麦冬小姐，你会在自家房顶上加装复合装甲么？”老猫摊了摊手。

麦冬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在房顶上盖一层厚钢板，就不怕天上掉陨石下来砸穿房顶么？”老猫耸肩，它朝着镜头扬了扬手中的芯片，“同样的道理，温控系统的处理器完全损坏是个低概率事件，这个小东西的设计使用寿命超过十年，性能其实非常可靠。”

“但是多准备两枚有备无患啊……”

“麦冬小姐，你以为是储备大白菜呢？可以囤在地窖里？”老猫摇摇头，“在高辐照环境下，半导体芯片就算不用也会损耗寿命——所以囤积一大堆备用处理器根本没有意义，等你机柜里的处理器活到头了，你囤的一堆备用品也该报废了。”

“再低的概率，也让我给碰上了。”唐跃闷闷地说，“我就是那个被陨石砸到了头的人。”

“在高辐照环境下集成电路出毛病的概率实际上不低，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专门优化过的芯片一般不会出大故障。”老猫说，“但一千个小毛病中就可能存在一个会发展成大问题的病灶。”

“没有这块处理器，温控系统能修好么？”麦冬问，“比如说搞成手动控制？或者让昆仑站的电脑代管？”

“所有方法都试过了。”唐跃摇摇头，“没有起作用。”

昨天晚上他和老猫折腾了一整晚，所有可能起效的方法都尝试了一遍，尽管温控系统最多也就是个格力空调的水准，但麻烦的是它和OGS是串联在一起的，唐跃在尝试修理温控系统时，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照顾分子筛和电解水模块、二氧化碳过滤与吸收模块，淡水回收模块，这些玩意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一台空调，而且非常精密。

唐跃和老猫都不敢太过分，在地球上修家电那一套没敢搬出来，如果OGS出了问题，那么唐跃就会中断氧气来源，其严重程度远超温控系统。

唐跃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昆仑站内冷风飕飕的，他分外怀念地球上南国的春天，那桃花盛开的日子。

如果地球没有消失，他早就带着老猫和麦冬回地球了——反正昆仑站也是要关闭的，OGS和温控系统都会彻底关机，所以那块见鬼的处理器坏不坏根本无所谓，我走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至于下一批来火星的队伍，他们会携带崭新的备份，直接更换就是了。

唐跃身边摆着RTG，他去车库里把同位素温差发电机给搬了过来，同位素温差发电机靠钚238衰变放热，不需要外来能源，这个时候唐跃只能靠这玩意取暖了……他连一堆火都生不起来，昆仑站内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阻燃材料。

不过钚238是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放射性元素，尽管RTG用厚厚的保护壳屏蔽了辐射，实际上非常安全，但唐跃仍然手里拎着个盖革计数器。

RTG搬到了昆仑站内，车库里就失去热源了，所以正在发酵的大便们日子可能会有点难熬。

不过唐跃此刻自身难保，只能委屈一下大便兄了。

“这该怎么办？”麦冬很着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挽救的措施？如果温度一直降下去，那么你们要怎么生活？”

唐跃搂紧了RTG，也不管什么辐射不辐射了，这个时候就算对方是颗原子弹他也抱上去了，然后舒畅地长叹了一声，还发出母猪似的哼哼：“还是发电机暖和啊，我决定了，这辈子就和RTG不离不弃了，谁都无法分开我们俩。”

“看到没？”老猫扭头瞄了一眼麦冬，在唐跃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耸耸肩，“这货的命格比小强还硬，苟延残喘能力天下第一，你还担心他活不下去？”

麦冬：“……不过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温控系统必须得修好啊。”

同位素温差发电机发出的热量非常有限，使用RTG取暖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温度继续下降，那么RTG也撑不了太久，唐跃可以搂着同位素温差发电机睡觉，但他没法背着这玩意工作。

“温控系统必须得修好，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方法……”老猫点点头，“不过我需要联合空间站的协助。”

……

……

……

三个小时之前。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唐跃很诧异，“什么方法？”

老猫把处理器抛给唐跃，后者伸手接住了，“你仔细看。”

“看什么？”

“看这枚处理器。”老猫说。

唐跃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处理器，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芯片，指甲盖大小，黑色封装，边缘是细密的金属接脚，外壳上面印刷有英特尔公司的商标，以及两行产品编号——TCU1524M2051120914，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它的同族兄弟在地球上遍地都是，小霸王游戏机里都有。

“这玩意有什么问题么？”唐跃皱眉，这么简单的玩意，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我见过这种芯片，TCU1524M温度控制处理器，火星任务工程应用版。”老猫指了指唐跃手中的处理器。

“废话。”唐跃翻白眼，“我也见过这玩意，我们天天维护OGS机柜，每天都见面，无论是上一枚还是这一枚。”

“不……我说的不是这两枚。”老猫摇摇头，它竖起三根爪子，“我说的是第三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