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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无意于接受任何忠告,尽管康普顿为我安排的房间很舒服,我却彻夜难以合眼,因为我期待着能在天亮后亲眼目睹白昼出没的鬼魂并去保留地向印第安人询问情况。我打算缓慢而彻底地仔细调查整件事情,在启动实际的考古学调查之前,先用来自白种人和红种人双方的所有资料武装自己。黎明时分,我起床穿衣,但等到听见别人的响动才下楼。康普顿正在厨房生火,他母亲在食品储藏室忙碌。康普顿看见我,对我点头致意,随即邀请我去初升的迷人朝阳下散散步。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沿着小路向前走的时候,我隔着西面的平原极目眺望。
土丘就在那里——很远,人为的规则线条显得非常奇异。它高约三十到四十英尺,按照我的估计,从北到南约长一百码。康普顿说从东到西没这么宽,轮廓仿佛被压扁的椭圆形。我知道他曾数次前往土丘并全身而退。我望着西面深蓝色天空映衬下的土丘边缘,尝试在上面寻找微小的不规则之处,产生了一种有东西沿着它表面移动的感觉。我的脉搏变得有点狂热,康普顿默不作声地递给我一副高倍望远镜,我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我飞快地调好焦距,第一眼只看见了遥远土丘轮廓线上的一片灌木丛——这时某样东西刚好大踏步地走进视野。
它无疑是一条人影,我立刻意识到我见到的正是白昼出没的所谓“印第安鬼魂”。我不再怀疑前人对它的描述了,因为这是一个高大、瘦削、身披黑袍的男人,黑色的头发扎着羽饰,古铜色的脸上遍布皱纹,鹰隼般的面孔毫无表情,比我遇到过的任何事物都更像一名印第安人。然而我受过民族学训练的眼睛立刻告诉我,他不属于迄今为止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红种人,而是剧烈种族变异的产物,并且来自迥然不同的文化源流。现代印第安人是短颅形的,也就是俗称的圆头,除了在两千五百年甚至更久以前的古普埃布洛遗址中,你找不到任何一个长颅形(也就是长头)的印第安人。然而这个人的长头特征非常显著,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连遥远的距离和望远镜里摇动的视野也没有构成障碍。我还看见他那件长袍所遵循的装饰传统与我们熟知的西南部土著艺术毫无相似之处。他身上闪闪发亮的金属饰物和挂在侧面的短剑或类似的武器也是这样,其样式完全不同于我听闻过的所有事物。
他在丘顶前后踱步,我用望远镜盯着他看了几分钟,观察他迈步时的运动学特征和他昂着头摆出的姿势,这些使得我强烈而确切地认为这个男人——无论他是谁或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一个不开化的野人。我本能地感觉,他是文明教养的产物,但具体是哪个文明我就说不准了。过了一段时间,他消失在土丘远离我们的另一侧,就好像走下了对面我看不见的山坡。我放下望远镜,困惑引起的各种情绪怪异地混合在一起。康普顿好奇地看着我,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怎么看?”他问我,“这就是我们在宾格从小到大每一天见到的景象。”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印第安保留地找老灰鹰谈话——缘于某些奇迹,他还活着,但我觉得他足有一百五十岁了。他是个古怪的人,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是一位从不妥协、毫无畏惧的领袖,打过交道的对象有穿流苏鹿皮衬衫的歹徒和商贩,也有穿马裤戴三角帽的法国官员——我对他表现出了顺从与尊重的态度,因此很高兴地见到他似乎挺喜欢我。然而,当他得知我的来意之后,他对我的欣赏反而不幸地变成了障碍。因为他想做的只有劝说我放弃我打算展开的调查工作。
“你年轻人——你别去打扰那座山。坏巫术。底下有许多恶鬼——你挖土就会来抓你。不挖,不伤害。去挖,回不来。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我父亲和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一直在白天行走,没头的女人在夜里行走。穿铁皮衣服的白人从日落处和大河下游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很久很久以前——比灰鹰的年纪还要早三四倍——比法国人那时候早两倍——从那时候起就是这样。比那时候还早,没人靠近小山和有白色洞窟的深谷。再早一些,那些古老者不躲藏,出来建造村庄。带来许多黄金。我是他们。你是他们。然后大水来了。一切改变。没有谁出来,不让任何人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他们不会死——不像灰鹰,脸上长出山谷,头上积满白雪。就和空气一样——部分是人,部分是鬼魂。坏巫术。有时候夜里鬼魂骑着半人半角马出来,在人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战斗。远离他们的地方。没好事。好孩子,你走远些,别打扰那些古老者。”
老酋长愿意对我说的就是这些了,其他的印第安人根本不肯开口。假如说我心里不安,灰鹰显然更加如此,因为想到我即将侵入他无比恐惧的区域,他明显产生了深深的遗憾情绪。我准备离开保留地的时候,他叫住我,仪式性地和我道别,再次尝试让我放弃研究。当他意识到他终于还是拦不住我,于是有点胆怯地从身边的鹿皮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非常庄重地递给我。这是一枚金属圆盘,直径约两英寸,磨得很旧但做工精美,刻着奇异的雕纹,穿孔后吊在一根皮绳上。
“你不答应我,灰鹰也说不清什么会来抓你。但假如说有什么能帮助你,那就是这个好巫术了。来自我父亲——他父亲给他的——他父亲的父亲给他父亲的——可以一直追溯回泰尔华,众人的父。我父亲说:‘你要避开那些古老者,避开小山丘和有岩石洞穴的山谷。假如古老者出来抓你,你就给他们看这个巫术。他们知道。他们很久以前制作了它。他们看见,也许不会对你行那些坏巫术。但没人说得准。你还是别去比较好,和我们一样。他们不做好事。说不准他们会怎么做。’”
灰鹰一边说,一边把那东西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注意到这是个非常奇特的物品。我看得越久,就越是暗自惊叹,不仅因为它沉重、发暗、斑驳和有光泽的材质是一种我完全陌生的金属,更因为残存的图案似乎极其富有艺术性,但我从未见过类似的工艺风格。就我能看清的部分而言,它一面镌刻着无比精致的长蛇图案,另一面描绘的是某种章鱼或其他有触手的怪物。圆盘上还有一些磨损严重的象形文字,没有哪一位考古学家能够辨认出甚至猜测其所属种类。后来在征得灰鹰许可的前提下,我请专业的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地理学家和化学家轮流仔细检验这枚圆盘,然而收获的却只有异口同声的“不明白”。它抵挡住了一切分类和分析的努力。化学家说它是某些高原子量的未知金属元素的合金,有一位地理学家称它的材质肯定来自从星际间未知深渊落到地面上的陨石。它是否真的拯救了我的生命或理性或作为人类的存在,我不敢妄下结论,但灰鹰对此非常确定。现在它又回到他的手上了,我怀疑它和他非同寻常的年龄有所关联。他所有的父辈,只要得到它的护佑,寿命就会远远超过世纪的界限,战斗变成了唯一的死因。灰鹰若是能做到不遭遇意外,会不会永生不灭呢?对不起,我跑题了。
我回到村庄里,尝试搜集与土丘有关的其他民间故事,但得到的只有小道消息和反对意见。见到人们对我的安全竟然如此关切,我实在是受宠若惊,然而我必须对他们近乎癫狂的劝告置之不理。我向他们展示灰鹰的护身符,但没有人听说过它的存在或见过哪怕只是稍微有些类似的东西。他们一致同意这不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造物,认为肯定是老酋长的祖先从商贩手上弄来的。
宾格的村民发现他们无法打消我的探险念头,于是惋惜地尽其所能帮我准备行装。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我要完成什么工作,因此随身带来了大部分装备——用于清理灌木丛和挖掘的大砍刀和双刃短刀、用于可能的地下探险的手电筒、绳索、野外望远镜、卷尺、显微镜和用于紧急情况的各种物品——所有东西都妥帖地塞进了一个方便携带的旅行包。除此之外,我只加上了一把沉重的左轮手枪——这是治安官亲自强迫我收下的——和我认为能够为我的工作提供便利的锄头和铁铲。
我很快就发现我无法指望村民帮助我或与我一同探险,因此决定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拴着最后这些东西挎在肩膀上。村民无疑会用能找到的所有单筒和双筒望远镜关注我的行动,但绝对不会派遣任何一个人朝着孤独山丘的方向在平原上多走哪怕一码。我把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清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村民对待我的尊重态度里充满了敬畏和不安,就像在款待一个即将走向注定的厄运的倒霉蛋。
早晨来临——多云,但并没有险恶的感觉——全村人都出来送我穿越尘土飞扬的平原。望远镜里能看见孤独的男人依然在丘顶踱来踱去,我决心在走向山丘的途中要尽可能平稳地将他留在视野内。最后一刻,某种朦胧的恐惧感慑服了我,软弱和异想天开一时间占据上风,使得我掏出灰鹰的护身符挂在胸口,任何有可能注意到它的生物或鬼魂都会一眼看见它。我向康普顿和他母亲告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村庄,用左手拎着旅行包,锄头和铁铲在我背后叮当碰撞。我用右手拿着望远镜,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眼丘顶的踱步者。靠近土丘之后,我完全看清了那个男人,觉得能在他皱纹丛生、没有毛发的脸上辨认出一个无比邪恶和堕落的表情。我很诧异地发现他金光闪烁的武器套上有一些象形文字,与我佩戴的未知护身符上的那些非常类似。这个生灵的所有服装和饰物都昭示着精致的做工和发达的文明。但是,忽然之间,我看见他朝着土丘的另一侧走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出发大约十分钟后,我抵达了目的地,然而丘顶已经空无一人。
考察的初期阶段我是如何展开工作的就不必多说了,无非是勘测和环绕土丘并丈量尺寸,后退以从各个角度观察整个地貌。走到近处,土丘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它过于规则的轮廓中似乎潜藏着某种威胁。辽阔而平坦的平原上只有这么一处高地,我瞬间就确定这是一座自然形成的“陵墓”。陡峭的侧面似乎毫无缺损,没有人类居住或通行的痕迹。我找不到通向丘顶的道路,我身负重物,因此付出可观的努力才爬了上去。等我来到丘顶,我发现那是一块还算整齐的椭圆形平地,长轴约300英尺,短轴约50英尺,满满地覆盖着丛生的青草和茂密的灌木丛,完全不符合永远有哨兵在此处出现的情况。这个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它毫无疑问地证明了所谓“印第安老人”尽管栩栩如生,却只可能是群体性的幻觉。
我怀着相当大的困惑和警觉环顾四周,时而愁闷地望向村庄和聚集在一起的许多黑点,我知道那是村民在观望我的行动。我拿起望远镜打量他们,发现他们正在用望远镜急切地注视着我;为了让他们安心,我向他们挥舞帽子以显示欢腾雀跃,然而我的心情却大相径庭。过了一阵,我开始履行职责,扔下锄头、铁铲和旅行包,从包里取出大砍刀,着手清理灌木丛。这是一项令人厌烦的工作,反常的怪风时而吹起,几乎是蓄意地阻挡我的动作,奇异的战栗感觉不禁油然而生。偶尔甚至似乎有某种半实在的力量将我向后推,仿佛我前方的空气忽然变得稠密,或是有无形的手臂在拉扯我的手腕。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前,我的能量似乎就耗尽了,不过我还是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下午时分,我清楚地注意到靠近丘顶北侧尽头的树根纠缠的泥土中有一片碗状洼地。尽管或许并没有任何意义,但等我进展到挖掘阶段,那将是个适合开始的地点,我在脑海里记下一笔。另一方面,我注意到另一件事情,这个细节非常特别——简而言之:挂在我脖子上的印第安护身符在上述碗状地貌东南约十七英尺处表现得很奇怪。每次我在那个地点附近弯下腰,它的回旋摆动模式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像是受到土壤里的某种磁场吸引似的向下扯动。我越是留意,就越是觉得不寻常,最终我决定不再拖延,在那里进行一些先期挖掘工作。
我用双刃短刀挖开土地,发现该地区特征性的红色土壤相对较薄,不禁感到惊讶。附近区域完全被红色砂岩土壤所覆盖,然而在此处我只挖了不到一英尺就奇怪地见到了黑色肥土。这种土壤多见于西面和南面那些怪异的深邃山谷之中,在土丘形成的史前时代被搬运了非常可观的一段距离来到此处。我跪在那里挖掘,感觉拉扯我脖子上皮绳的力量逐渐越来越大,就仿佛土壤中有某种东西在越来越强烈地吸引沉重的金属护身符。不久,我感觉工具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表面,心想莫非底下是坚实的岩层。我用双刃短刀插进土壤探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挖出了一个由板结泥土覆盖的圆柱形沉重物体,它长约一英尺,直径约四英寸,挂在我脖子上的护身符像被胶水粘住似的贴在上面,令我感到极为惊讶,激起了我狂热的兴趣。随着我清理掉它外壳上的黑色肥土,逐渐出现在眼前的浅浮雕让我越来越诧异和紧张。整个圆筒,包括两端和侧面,都刻满了图画和象形文字。我愈发兴奋地注意到这些东西和灰鹰的护身符还有我通过望远镜看见的鬼魂的黄色金属佩饰遵循着相同的未知传统。
我坐下来,用灯笼裤粗糙的灯芯绒布料进一步清理有磁性的圆筒,发现它的质地和护身符一样,也是那种沉重而有光泽的未知金属——因此,毫无疑问,这就是那种独特的吸引力的来源。雕纹与镂刻的内容非常奇异也非常恐怖——无可名状的怪物,阴森邪恶的图案——全都是最精致的抛光与做工的产物。刚开始我难以确定这东西的头尾,漫无目标地摸索了好一阵,直到在一端发现了一个裂口。然后我开始急切地寻求能够打开它的办法,最后发现只需要简单地拧开那一端即可。
拧盖子费了些工夫,但最后还是成功了,它释放出一股奇异的芬芳气味。圆筒里只有厚厚的一卷类似泛黄纸张的东西,上面写着泛绿色的文字,一瞬间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幻想我拿到了通往未知的远古世界和超越时间的深渊的文字钥匙。然而展开这卷纸张的一端,我立刻就认出手稿使用的语言是西班牙文——不过是属于一个早已逝去的时代的正式而华丽的西班牙文。在金黄色的落日光线下,我看着标题和开头的段落,尝试解读早已消失的作者留下的句读怪异的难懂文字。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文物?我碰巧发现了什么?最初映入眼帘的那些单词让我再次陷入了狂热的激动和好奇,因为它们没有将我从原本的征途上引开,而是令人惊诧地证明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用绿色笔迹写成的泛黄手卷始于标志性的粗体字标题,然后是隆重的绝望恳求,希望读者能够相信接下来揭示的不可思议的事实:
我停下来思考我读到的这些内容的不祥含义。“阿斯图里亚斯公国之卢阿尔卡的潘费罗·德·萨玛科纳-努涅兹绅士就昆扬地下世界的叙述,公元1545年”……仅仅这个标题就超过了任何头脑能够消化的极限。地下世界——又是这个持续不变的主题,印第安人的每一个传说和从土丘回来的那些人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都渗透着这个主题。至于时间——1545年——这代表着什么呢?1540年,科罗纳多和他的人马已经从墨西哥向北走进荒野,但直到1542年才回来!我的视线困惑地顺着书卷打开的部分向下移动,几乎立刻落在了弗朗西斯科·巴斯奎斯·德·科罗纳多的名字上。这份文件的作者显然是科罗纳多的部下之一——但他所属的队伍已经踏上归途三年后,他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干什么?我必须读下去,再看一眼,我发现正在打开的部分仅仅是科罗纳多向北征程的概述,与历史上已知的记录并无本质区别。
阻止我继续打开纸卷读下去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光线正在变暗,急躁和困惑的心情使得我几乎忘记了因为黑暗逼近这个险恶之处而感到恐惧。但其他人并没有忘记潜伏于此的恐怖,因为我远远地听见了一阵响亮的呼喝声,叫声来自一群聚集在村庄边缘的男人。作为对焦急召唤的回应,我把手稿放回怪异的圆筒里。脖子上的圆盘依然粘在筒身上,直到被我用力扒开。然后,我收拾好圆筒和较小的工具,准备返回村庄。我把锄头和铁铲留在土丘上,因为明天挖掘还要用。我拎起旅行包,跌跌撞撞地爬下陡峭的山坡,一刻钟后就回到了村里,向人们展示和解释我奇异的发现。随着夜幕降临,我扭头望向不久前才离开的丘顶,战栗着见到夜晚出没的女性鬼魂所持的蓝色火把开始闪烁微光。
释读已逝的西班牙人的叙述将是个苦差事,为了更好地翻译手稿,我知道我必须拥有一个安静和放松的环境,因此不情愿地将这个任务推迟到了深夜时分。我向村民承诺明早一定会仔细解释我的种种发现,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查看这个怪异和撩动好奇心的圆筒。我和克莱德·康普顿回家,打算一有机会就上楼去我的房间开始翻译。招待我的主人和他母亲迫不及待地想听我讲述故事,然而我认为他们最好等我先读懂整个文本再说,这样我才能简明且准确地向他们复述所有的要点。
我在房间里唯一的电灯泡下打开旅行包,取出圆筒时注意到磁力立刻发挥作用,将印第安护身符牵引向它遍布雕纹的表面。有着细致光泽的未知金属外壳上,图案闪烁着邪恶的寒光,我研究着那些做工无比精致的亵渎神圣的畸形怪物,而它们睨视着我,使得我不禁战栗。此刻我真希望我仔细拍摄了所有的图案,尽管反过来我或许会希望我并没有拍摄。有一点我确实感到庆幸,那就是当时我还不认识在绝大多数装饰纹路中占据主要位置的那个蹲伏着的章鱼头怪物,手稿将其称为“图鲁”。最近我将它本身及手稿中与其有关的篇章和关于不能被提及的可怖怪物克苏鲁的一些新发现的民间传说联系到了一起,后者是在年轻的地球才半成形时从群星渗漏而至的恐怖之物。若是我早知道如此联系的存在,就绝对不可能和这东西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了。图案中次要的主题是一条半人的巨蛇,很容易就能确定它是伊格、克特萨尔科瓦特尔和库库尔坎[1] 的原型。在打开圆筒前,我在除灰鹰那个圆盘外的几种金属上测试它的磁性,却发现吸力并不存在。将未知世界的这块病态碎片与其同类联系在一起的并不是普通磁力。
最后,我取出手稿开始翻译——边读边用英语粗略地撰写摘要,遇到特别晦涩或古老的词语或句式时为身边没有西班牙语字典而感到遗憾。我在进行探索时被抛回近四个世纪之前,这其中有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感,因为那会儿我的祖先还在亨利八世统治下守着萨默塞特和德文郡的家业,这些好绅士从未动过冒险将血脉送往弗吉尼亚和新世界的念头,但此时新世界已经孕育了土丘中的阴森谜团,而同一个谜团现在又构成了我的整个世界和地平线。被抛回过去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因为我本能地觉察到西班牙人和我共同面对的难题超越了无比幽深的时间深渊,属于极为不洁和奇异的永恒范畴,而我们隔开的短短四百年相形之下毫无意义。只需要看一眼那个怪诞而险恶的圆筒,我就意识到了在已知世界的全人类和它代表的远古神秘之间横亘着令人眩晕的鸿沟。面对这道鸿沟,潘费罗·德·萨玛科纳与我同在,正如亚里士多德与我、基奥普斯与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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